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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儿佗书 东汉 · 刘伯文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一百六
告佗,当从府君出案行,当以八月八日日中时,武陵城南沟中畔顿,汝是时必往(《搜神记》:「建安四年武陵女子李娥病死,埋城外,已十四日。比舍蔡仲,闻冢中有声,发出遂活,自言为司命误召,到得遣出,过西门,适见外兄刘伯文相劳问,以书一封与其儿佗。娥乃致伯文书,佗识其纸,是父亡时送箱巾也。书不可晓,诣费长房读之。到期于城南待之,果至,闻有呼声日,佗来,汝得我所寄李娥书不邪?』因与药一丸,辟来得妖厉。」)
咸阳京兆二王诸子听附属籍诏正光中 北魏 · 元诩
 出处:全后魏文卷十一
周德崇厚,蔡仲享国;
道仁恕,淮南毕王。
皆所以申恩懿戚,蠲荡旧衅,义彰曩叶,咏流前史。
顷者,咸阳京兆王自贻祸败,事由间惑,犹有可矜。
两门诸子,并可听附属籍(《魏书·咸阳王禧附传》)
鱼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事类赋》卷二九
鱼丽于罶,鰋鲤,君子有酒,多且旨。
若夫鲂鱼赪尾,王室如燬。
或逢秋而忆鲈,或当春而荐鲔。
大盈一车,广闻千里。
尔乃昭帝之养昆明,任子之蹲会稽
鄙奉车之不足,美弦章之见辞。
加美名于孔鲤,献有馀于仲尼
陶朱则养之而富,龙阳则弃之而悲。
忧在脱渊,乐宜在藻。
形备丙丁,用称鲜薧。
宿沙善渔,詹何能钓。
考信及于中孚,美于牣于灵沼。
则有形侔刀剑,价贵牛羊。
化舒姑之泉,归青田之仓。
或钓于渭,或观于棠。
掣三牵两,析缕分芒。
夜飞尝骇于文鳐,陵处亦惊于龙鲤。
纬书载其虎衔,时令标其獭祭。
别有姜诗双鲤,杨震三鳣。
或买之而啖茹,或得之而忘筌。
武王之舟,入仲御之船。
琴高初见于涿水,务光始返于卢川
获灵符者涓子,寄丹书者葛玄
庄周比之于贷淳于笑之于祝田。
鳝则似蛇,鳛闻有翼。
陈嚣遗之于窃盗,王弘致之于亲识。
林邑陵云,昆明刻石。
入羽渊而遽化,厌武昌而不食。
乞伏买之而尽放,王固祝之而不得。
释小传单父之政,贡大见王龚之德。
亦闻谢允致鲤,左慈化鲈,专诸奉炙,陈胜置书。
入舟豫知其解甲,有录则比于负图。
周发曾传于嗜鲍,汉彻尝闻于得珠。
既自适于濠梁,亦相忘于江湖。
片则王馀,双称比目。
或坠眼而为珠,或燃膏而作烛。
祭而获应者周平,悬以示廉者羊续
鲋惟宜暑,鯈可忘忧。
长闻横海,大记吞舟。
或七日而逢尾,或一斤而千头。
幸通水而相致,无乾谷而见求。
亦有梁水之鲂,洞庭之鲋。
应王祥之剖冰,感蔡仲之庐墓。
楚国悟之而为治,越王养之而致富。
又有感王延之孝,资陆政之养。
内药则戏于汤中,涂血则行于水上。
若其喷水为云,吐气成风。
介象钓之于殿前,王肃羹之于洛中。
或蝼蚁之所制,岂蹄涔之见容。
丙穴而赴水,度禹门而化龙。
或义不及宾,或功称微禹。
必芳其饵,乃先于俎。
既见射而流血,亦高飞而乘雨。
尔其金齑、玉脍,青鲈、碧鳞。
有负函盛水之嗜,有当乳辍网之仁。
复闻杜孝置筒而寄归,张昭结网以供膳。
吴隐嫌其用意,公仪辞其争献。
效双角于元海,革阳乔于子贱
鲸死而彗星乃出,鳄去而潮人无患。
茍耕田而可种,奚临河而见羡。
若乃林邑变铁,流渊出琼,懒妇羞闻于𬵔类,水君可骇于人形。
既得书而加饭。
亦通梦而延龄。
烹之则忌其屡扰,致之则嫌其至清。
取泽戒竭,察渊恶明。
斯足以验人事、制国经,岂徒诵《毛诗》之《九罭》,观天文之一星。
王佐之行人使徽府因便省觐 明 · 尹台
七言律诗 押真韵
玉节西驰指孟津桃花柳叶炫深春。
嵩云并引朱旄丽,洛日遥辉䌽服新。
鬯缩庭将汉典,桐圭建国感周亲。
应知蔡仲光前德,不负天王大训陈。
蔡仲之命论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横浦先生文集》卷一○
或曰:舜殛鲧而用禹,周公蔡叔而命蔡仲,在舜与周公,不失为忠厚之举矣,而大禹、蔡其何以处之?
曰:圣贤于此,其有所处矣。
父诚无辜,天下有公论,其子不仕,抱痛而死,如晋王褒可也。
父有如鲧,绩用弗成,父有如叔,挟武庚以叛,司空,仲为蔡侯,勉力为善,以盖父之往愆可也,此仁人孝子之心也。
傥不论是非,以不仕为高,而忿恨其上,是怙终遂非,先王之所不赦也。
此不可不讲。
汪绎降官词头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一、《鹤林集》卷二一
臣闻明允笃忱,共懿惠和,谓之才子,世济其美者也;
顽嚣不友,傲狠乱常,谓之不才子,世济其凶者也。
济美者善加益而不知,济凶者恶欲掩而自著。
是以操赏善罚恶之柄者,必自其源流观之,则才与不才斯过半矣。
恭惟皇帝陛下励精更化,宣明典章,录用及于名臣之家,旌褒逮于贤者之后,其所以振幽发潜,惠至渥也。
独惟奸谀之既死者未诛,凶暴之济恶者犹在。
臣职隶西省,每见有伤于名教,有害于国家者,不敢不为陛下疏别而诵言之。
臣窃见降授朝散大夫汪绎,乃义端之子。
义端在绍熙间曾为察官,在庆元初曾为中书舍人,彼岂不知宗赵汝愚德在生民,勋在王室,望在缙绅士大夫?
而三上台疏,极其诋诬;
一草谪词,至引刘屈氂、李林甫事以相挤排。
不惟不能分别善恶,而且欲陷正人于死地。
当时论者,直以凶人目之,以傲象目之,以奴隶目之。
所幸给事中黄裳能声其罪于绍熙之时,而无人焉秉诛奸之笔于庆元以后。
臣每读国史至此,未尝不痛恨太息。
今绎之不才,劣于义端,而奸凶极恶又有甚焉。
盖其居官也,以酷为能,以贪为宝。
席卷仪真,见于论疏;
彗扫宁国,形于赋咏。
手执告缗之令,口含罗织之经,凡豪家大姓之饶于财、赢于产者,靡不被其毒手,凶人不足以尽之也。
其居家也,为弟不友,为长不义。
会宾不以礼,而以黄白之多少相誇雄;
禔身不以律,而以丹书之轻重相讥诮。
一语不咸,则杯酒殷勤之欢翻为寇雠;
一事弗协,则家庭燕私之丑亦相告讦。
屠牛之讼,至今传之,人莫不鄙笑,是象傲不足以尽之也。
其奉权要也,月有月献,岁有岁献。
每一番通讯台馈,辄数千缗;
而四节庆遗相府,动数万计。
绶献朱床,既极精巧;
贡珍玉狮子,尤高且大。
下至舆仆干办,倾身事之,弗以为耻,奴隶不足以尽之也。
夫凶,一极也;
傲,悖德也;
奴隶,贱名也。
决非积善之家所宜有也。
义端之首恶,既已逋诛于身后,则如绎之济恶,岂宜漏网于生前?
江东宪臣廉访来上,考其奸状,自合窜谪,而仅从镌褫,则是丘山之过而毫发之罚,其何以惩贪暴而励忠廉哉?
臣愚欲望陛下特发睿断,重赐屏斥。
或朝廷忠厚,未欲屏之远方,亦乞更欲镌降,永不叙用,以为世济奸凶者之戒。
所有词命,臣未敢撰进。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既具奏汪绎世济其凶等事,因契勘绍熙庆元间稔奸积恶、朋邪丑正者,不但义端一人,如胡紞、李沭、沈继祖、刘德秀之徒,尤号为攘臂以挤排故老、击逐善类者。
使其若子若孙颇能畏饬,如蔡叔之后而有蔡仲冀芮之后而有冀缺张汤之后而有张安世,朝廷洒濯而用之,则固不必以世论。
其或狠暴贪戾有亦如绎之所为,则当终身锢废,不应使之参错州县间,蠹国伤财,永为民害也。
臣固非越职言事,盖自隆兴以来,中舍缴奏,亦有论及一人而带说三四人者,故实具在,用敢援此言之。
其于大明黜陟之朝,诚非小补。
伏乞并赐施行。
七十二贤论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五、《九华集》卷一八
周公之分忧与孔子同,孔子之共乐与周公异。
贵为天子之宰,宜无忧也,然周公卒忧而不乐。
皇皇以匹夫老,宜无乐也,然孔子卒乐而不忧,此则古今之大惑,愚亦惑者之一人也。
盖尝夙夜而思,因以得之矣。
至道,公器也,有其言,有其徒,则其器必传,其传必久。
无其徒而自言之,自列之,虽圣人亦知其难哉!
周公之所以岌岌于周者,有其言而无其徒。
孔子之所以无累于洙泗者,言足乐而有其徒也。
日月欲廓,烟云蔽亏,周公之初,何以异此?
西土,故国也,而不安乎吾身;
管、蔡,吾家也,而不知乎吾心;
成王,吾君也,而非大风偃禾拔木之警,则鸱鸮之惧,吾不保其尽去也。
周公虽富贵,卒忧而不乐者,无与共乐于此也。
观其命君陈,命蔡仲,命康叔,益反复诰诫,惧二三子不知吾心也。
嗟夫,孰与燕居申申,左右有七十二子之同心乎?
彼陈、蔡一时之厄,食不火,琴不声,不糁者,其忧不至若是之烈也。
然则无其徒而有其道,无怪乎周公卒忧而不乐也。
至若夫子之世,则有大不然矣。
曰傅、曰师、曰保之位,夫子虽缺然也。
然入而颜,出而闵,则德行有人;
左而予,右而赐,则言语有人;
可使南面,可使治赋,可使与宾客言,吾不知其辈之几也。
当是时,窃窥光华之末而托迹于道德之场者,皆诸侯之畏仰,而天下之望人也。
其最门人之下列者,如公西华,如樊迟、邽巽、孔忠、孔蔑、颜路之徒,犹能脱去轩冕而与吾共乐其乐。
然则既有其道,又有其徒,则无怪乎孔子卒乐而不忧也。
呜呼,不观周、孔之故,不思至道之难,何以如圣门之徒不易得哉?
虽然,孔子距今之岁不啻千祀,向者冠带执经之士,寒饿于陈、蔡之间者,今郡县庙而祀之矣。
向者箪瓢舞雩之徒,悽悽于杏坛之上者,今五等或侯而伯矣。
然则夫子之于七十子也,至道之公,其生与并乐;
至道之传,其死与共祀。
韩退之所谓,巍然庙堂当坐,以门人为配,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彼其有以深知夫子之徒欤!
迩者主上圣政之暇,取夫子七十二贤以次赞之,所谓以圣乐圣者也。
虽夫子共乐之徒,亦形容于笔墨之妙,奎画昭回,炳焕天下,可谓盛矣!
执事举以励诸生
虽然,以主上圣学而发圣秘,故于七十二子探讨寻绎皆无所遗。
彼马迁虽博洽,而是非缪于圣人,班固素知之矣。
宜乎遗陈亢、琴牢之人也。
彼《家语》虽富赡,大抵杂以战国之词,世久疑之矣,宜乎遗曰枨、曰寮、曰瑗之人也。
呜呼,众言殽乱,折诸圣人,圣制不遗如此,诚足以折众言也。
盖尝论夫子之道犹海也,诸门人振其维楫而求涉海者也。
人有涵泳圣涯之意,特未知海之浅深耳。
故夫子共乐者至七十二人,而达圣心者盖鲜矣。
然而达者,颜其人也,故推曰:「回也不改其乐」。
君子然后知夫子共乐之徒,惟颜氏有真乐也。
书某氏辨诬录后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九、《江湖长翁集》卷三一
理然而人不然之之谓诬,即然不然而晓之之谓辨。
谓夷、惠污,谓仲尼佞,是诬已。
若昔孟子著书而杨、墨熄,孔道明,辨之之力也。
至然其然,不然其不然,则固不可谓之诬。
然乎不然而彊为之辨,则欺矣。
某之在本朝,穷凶极恶,流毒天下,载之公论,有不容掩后之言,奸邪必稽焉,是固可谓之诬也乎?
非诬也而猥曰诬,从而辨焉,孝子顺孙之心,其亦出于爱矣乎。
夫爱祖祢则有恩,而是非曲直则有义,以私恩而挠公义,其可疾也,而出于爱祖祢之心,其亦可怜也。
夫圣贤君子,不幸而祖祢如某有之矣,爱之固有道也。
舜之瞽,禹之鲧,舜禹岂不爱其父,然不闻果于辨以自饰,欺人而废公义也。
周公告蔡仲以盖前人之愆,曰「惟忠惟孝,迈迹自身」。
蔡叔之恶极矣,圣人犹以为可盖者,系也。
盖之之说,舍忠孝无他术,而蔡之绵祀始终春秋,则仲之盖前人至矣,非自身耶?
沈充之附王敦,罪浮于哀章王伟,劲也耻之,虽耻之,未闻譊譊焉以不诬为诬也,卒之甘死国难;
死于难,其足以赎乃祖之恶矣。
冀缺耨,妻敬之甚,晋用之,而功夫非芮宗耶?
士不幸为某之子孙者,吾谓事上则如仲之迈迹忠孝,临难当如劲之处死不避,置未用,如缺之不忘敬,孰曰不可,夫何暇烦于言?
昔者敬宗之有远也,武之有儒衡也,义甫、怀光之有湛与璀也,皆凶人之后无恶也,赘而辨则恶矣。
且某亦可悲也已,甘取凶忍悖戾之名不暇辞,汲汲为富贵计,为子孙地。
富贵则酬其欲,而其子孙至于含耻彊颜,费辞犯严,而万一其言之售。
是何工于为身,而拙于谋子孙欤?
取快一己而贻祸无穷,不仁孰甚焉?
心之不自抑以计后世也,而其为后世累乃尔,不智孰甚焉?
仁且智,曾于某而责诸?
吾以谂仕而计子孙者。
李全特追复彰化保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京东镇抚使依旧京东忠义诸军都统制1262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门下:君记人之功,不瑕疵于往事;
子扬父之美,盖伦纪之至情。
家庭有特起之豪,泉壤禀如生之气。
差辰出綍,疏渥还毡。
故具官某海岱奇才,风云壮槩。
率齐地陷蕃之众,归于本朝;
立堂门剿虏之勋,书之盟府。
卿子冠军之号,极使相元戎之荣。
雄心方骛于白檀,异梦奄罹于黑幰。
豹留皮之志,非不践言;
狼跋胡而然,岂其获已?
是生英嗣,雅慕华风,自拔衽发之中,来献版图之旧。
昔周封蔡仲,忘郭邻之愆;
汉爵□□,原马邑之责。
既奖肯堂而裂土,乃令告第而复官。
□改汗青,用昭宗赤,以尉霜露焄蒿之感,以坚关河□附之心。
呜呼!
剖符分功臣之封,不及亲于子贵;
结草亢辅氏之役,必能报于国恩。
可。
乞置看详一司劄子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六、《鄮峰真隐漫录》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四
臣闻罔以辩言乱旧政,伊尹进戒于商王;
无作聪明乱旧章,成王申命于蔡仲
伊尹尧舜之道,成王重文武之光。
立一时金石之言,为万世蓍龟之训。
盖以祖宗创业垂统,有望后人。
故其君臣叠矩重规,无非成法,实不刊之令典,为可继之贻谋。
难得者圣贤之相逢,所贵者子孙之长守。
若思轻改,决匪良图。
方陛下即祚之初,正微臣辅治之日。
上封事者累百辈,言弊政者仅千条。
必欲取而纷更,罔有赞其绍述
固尝大书方策,不辜其来,乃夫聚议庙堂,颇难其用。
陛下挺拔俗之见,深垂裕之原,一遵列圣之宏谟,已辈中兴之哲后。
此其明效大验,所当谨守弗渝。
比年以来,献言颇杂。
一劄可喜,即日与之施行;
众志未孚,当时已自窒碍。
徒为纷扰,无益施为。
始虽易若转圜,旋未免乎反汗。
间有深知时病,灼究弊端,虽惓惓以尽忠,亦悠悠而未效。
薰莸既溷,玉石奚分?
良由稽考无官,审订无局。
行之既无所据,罢之不究其因。
幸赖四达之圣聪,终亦一归于旧贯。
为今之计,当谨其初。
遴选从班一二人,就取敕局三数吏,尽褒彝宪,立为司存。
凡以改作而献陈,必使看详而指定。
稽之典礼而不悖,揆之律令以无愆。
有补于谋,必著于籍。
前铺条贯,后列姓名。
庶于指掌之间,若见腑肝之易。
一以供上方之观览,一以备中书之举行。
或有兵机,则关密院
傥久行而有利益,必加赏以示恩私。
务使三尺之金科,不挠一夫之臆说。
其或姑以藉手,以求美官,无复究心,更防后患,率然而作,出于不思,意有在于身谋,事无裨于国计,盖言之者无罪,当置之而勿问。
第欲公朝发号出令之间,不失圣主继志述事之美。
臣辄殚一己之见,未尽天下之公,欲望圣慈,更诹众议。
参枢迩列,侍从近班,乌台两省之英,枢府及百司之属,尽从公道,罔有异词,则此刍荛之言,或有毫发之益。
朋党论嘉祐三年五月二十三日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九
黄介夫作《坏唐论》五篇,以为坏唐者,非巢、温与阉竖,乃李宗闵、李德裕朋党之弊也。
是诚得其本矣。
虽然,介夫知其一,未知其二。
彼盗贼之兴由阉竖阉竖之横由辅相,则信然矣。
噫!
辅相树立私党,更相排压而不能正者,又谁咎哉?
夫朋党之患不专在唐,自古有之。
以尧之明,共工、欢兜相荐于朝,舜臣尧,既流共工,又放欢兜,除其邪党,然后四门穆穆,百工咸熙。
仲虺之恶曰:「简贤附势,实繁有徒」。
武王数商之恶曰:「朋家作仇,胁权相灭」。
是则治乱之世,未尝无朋党。
尧舜聪明,故能别白善恶,而德业昌明
桀纣昏乱,故不能区处是非,而邦家覆亡。
由是言之,兴亡不在朋党,而在昏、明矣。
《洪范》皇极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
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周公成王曰:「孺子其朋,孺子其朋。
其往无若火,始燄燄,厥攸灼叙,弗其绝」。
是以舜诛禹父而禹为舜佐,伊尹太甲相之周公蔡叔而封蔡仲,公之至也。
宗闵、德裕虽为朋党,由文宗实使之。
文宗尝曰:「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
殊不知群臣为朋党,谁之过也?
由是观之,坏唐者,文宗之不明,宗闵、德裕不足专罪也(《司马公文集》卷七一。又见《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五。)
原无题注,据明本、陈本、四库本补。
陈莹中 宋 · 陈师锡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皇朝文鉴》卷一二○
奉别累月,不敢作书为问,而倾乡之心,食顷不忘。
李君至,辱手书,伏闻谪官东去,裕如也。
继卫守急促回,又得所惠荅、喜聆起居冲胜,甚以为慰。
蒙示日录论及二编,具悉公之忠义,尊主之心,天日可鉴。
然其言数龃龉者,盖公之言未能信于人也。
未信于人者,以公之心于此事自未通彻耳,敢以所闻奉浼,傥以为然,当有禅助。
所谓尊私史而压宗庙者、公特谓曾丞相为人所卖,不当进日录以为国史之證也。
公知其为私史耳,而不知其为诬伪之书也。
公熟阅之,当尽见其诬伪者。
不知其为诋谤之书也,公精考之,当尽识其诋谤者。
昔尝见叶致远言荆公晚年自悔作此书,临终命门人焚之,卞焚他书以绐公。
公殁,卞遂纵横撰造,恣逞私意,甚者至于因事记言,为异日自便之计。
有知识者孰不欲辨明,第以人微言薄,不足以胜朋奸之凶焰,故隐忍耳。
吾友奋不顾身,挺然明此一大事,岂特怯懦之人仰叹不已,而宗庙之灵,圣考在天之愤,实有望于吾友也。
然吾友谓安石圣人也,与伊尹同侔,此何言之过也?
吾辈在学校时,应举觅官,析字谈经,务求合于有司,不得不从其说。
至于立朝行己,则是是非非,乌可私也。
《春秋》孔子之所作也,先儒断天下之事,决天下之疑者,《春秋》也。
安石废而不用。
正君臣、定名分,《春秋》之法也。
安石治平中唱道之言曰:「道隆德骏,虽天子北面而问焉,与之迭为宾主」。
夫天尊地卑,不可易也,明此南面尧之为君,明此北面舜之为臣。
自古未有君而北面者。
安石以性命道德为说,乃谓君可北面与臣迭宾主耶?
吾友谓安石神考师也,此何言之失也。
神考熙宁间两相安石,首尾不过九年。
逮元丰之亲政、安石屏弃金陵凡十载,终身不复召用,而亦何尝师之有?
自古有天下之君,未尝不守祖宗之成宪明训,后世子孙妄为更张,鲜不召乱。
岂有扫荡我祖宗之宪之训,远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力行之者。
之时五子作歌,则述大禹之戒曰:「皇祖有训」。
商之时,傅说之训高宗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周之时成王命蔡仲则曰:「率乃祖文王之彝训」。
是三代之君,亦各述其祖宗训戒如此。
安石乃尽取而变乱之,可乎?
吾友又曰:「安石有刬弊革故之功」。
此何言之陋也!
祖宗之法,行之几百年,累朝圣君贤臣不敢轻议。
道则愈久而愈通,法则积久而必弊;
因其弊而革之,虽弊不穷。
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而神考初政有为,必有刬弊革故之臣。
茍得忠厚之人,则祖宗之法尚可因弊革故,再新无穷。
不幸遇安石,力扫痛荡,一切颠倒之。
当是之时,士知其非,民不从令。
安石乃以商鞅必行之心,立赏罚以变天下之法,横目之民,但趋赏避罚,安知长久之利害!
于今五七十年,成败可见。
风俗之醇醨于祖宗时如何?
廉耻之废立于祖宗时如何?
人才之美恶于祖宗时如何?
民力之贫富于祖宗时如何?
今则元臣耆旧彫丧殆尽,遗民父老在者几希,而上之人方且绍之述之。
愚恐更一二十年,事穷力殚,弊蛊百出,土崩瓦解之势见,而祖宗之旧制上下罔知,虽欲绍复,不可得也。
孤忠所以痛心疾首者此耳。
若谓刬弊革故之功,非敢闻也。
吾友又谓安石有讲解经义之能,有作成人才之功。
此何言之蔽也!
安石之学,本出于刑名度数,性命道德之,实其所不足。
解经奥义,皆原于郑康成、孔颖达,旁取释氏,表而出之。
后学不考,其本因,受其欺耳。
吾友所论,善则善矣,而未尽也,辄以此浼闻。
此事匪易辩、更须熟考日录根本,识其真伪,乃可正此事矣。
至恳至恳,吾友方迁谪,然居善地,不足忧恼。
师锡缘编排旧疏,早晚必有行遣,决无轻恕之理。
相见无期,万万自爱。
李君遣人附此书,幸为秘之,勿重其罪也。
通鉴托始论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一、《鲁斋集》卷九、《王鲁斋先生传集》卷一、《金华文徵》卷七
圣贤吾不得而见之矣,而得见圣贤于书;
治乱吾不得而见之矣,而得知治乱于史。
事纪于言,理寓于事,非事则理不可见,非言则事不可传。
大哉,书与史之功乎!
所以开万世之光明,立人心之好恶也。
《书》曰:「天叙有典」。
典者,君臣父子长幼夫妇朋友之伦也。
因其生而分之以其所当处者谓之叙。
又曰:「天秩有礼」。
礼者尊卑贵贱等级隆杀之品也。
因其叙而与之以其所当得者谓之秩。
德者得也,得其道于心而不失之谓也。
是以表章而荣显之于车服、名器之内,故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
夫命者天之令也,人主体之而代天行化也。
唐虞之世,面命之而已,虽尧之命舜,舜之命禹,皆命之以天下,亦不过执中之数语。
至于命九官,咨二十有二人,往往见之于「都俞吁咈」之间。
殷高宗之命傅说,亦不出于一时之训诫,必皆叮咛于「钦哉」之一词。
周之治尚文,然后有策命之礼,命微子,命蔡仲,命君陈,命毕公,命君牙,凡五篇皆成周盛时之文。
穆王之二命已不可同年而语。
平王之命文侯,悲叹感伤,气象索然,圣人存于《周书》之后,于以著王辙之所以东也。
逮其末年,归惠公仲子之赗,圣人存于《春秋》之首,于以伤王辙之所以不复西也。
甚矣,王之昏也。
褒姒之难,废后黜适,王之所亲尝也。
今乃以天王之尊,命冢宰之贵,下赗诸侯之妾,若礼所当然而不愧,此圣人绝望于平王,而《春秋》之所自始也。
策命盖非常典,授之以土,授之以民,抚之以彝器,旌之以车服,明之以词章,司徒书命,司马与士书服,司空书勋,将之以太宰,侑之以内史,卿逆于境,侯郊劳,馆诸宗庙,馈九牢,设庭燎。
及期设主,布几筵,太宰涖之,侯端委而入,太宰以王命命冕服内史赞之,三辞三命,而后即冕服
既毕,宾飨赠饯,加之以宴好。
吁,周之旧典礼经如此之重,授受其可不谨乎!
春秋之国,咸沈酣于战争攘夺之中,纲沦法坏,朝贡聘告之使,希阔寂寥于天子之庭者,正以王命之轻也。
秉周礼者莫如鲁,请以隐公观之。
平王之崩,鲁无吊使,又不供王丧,致武氏子来求赙。
后四年,王使樊伯来聘。
后二年,南季又聘,而未闻鲁之玉帛入于洛也。
桓公弑隐而立,篡贼也,鲁之所当讳也,固不敢命一介之使以告王。
王乃使宰渠伯纠来聘,继之以仍叔之子,又继之以求车之使。
桓公薨于齐,绐终不以礼,王乃使荣叔追命之,夫何王命之亵也!
又以晋国大略言之。
曲沃夺宗,叛王屡矣,不惟不之罪,反使虢公命曲沃一军为晋侯,其后侵并诸国,日益强大。
文公伐楚,献俘于王,王享醴命侑,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策命重耳为侯伯,赐之车服、弓矢、秬鬯、虎贲,曰:「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
重耳三辞,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受策而出,出入三觐,其仪如此之恭也。
惟此一命,于史有光。
其次则卫之二命,一追命襄公,一答命蒯聩,皆有辞。
自是不复再闻王命。
后当威烈王二十有三年,忽有命三晋大夫为诸侯之辞,使人惊喜东周之勃兴,何为有是旷礼也。
然既无备物典策,又无王人下临,若之何而命之哉?
此又春秋之一变。
仆深疑之。
我朝治平初司马温国奉旨论次历代君臣事迹,锡命曰《资治通鉴》,正托始于三晋之
盖公不敢上续《春秋》,而乃下承《左氏传》,传以赵丧智伯终,《通鉴》以智伯立后始。
然智伯之事陋矣,不足以为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之纲,于是提三侯之命而追原智伯于其下,复著其述作造端之意,伤周室名分之大坏,而以「哀哉」二字殿于后。
有典有则,正大激昂,所以扶天伦,奠民极,示万世帝王之轨范也。
后之儒者,以公之言诚忠厚矣,犹虑其阔于事情也,故致堂氏追论晋悼公病于一惰,使大夫主诸侯之盟会于三晋强盛之几,以补司马公谨微之
此特言其晋之几,而未及乎周之几也。
是以朱文公《感兴》以昭王南下而不返,历春秋二百四十二年,王章久已沦散,何独至是而始可论也,此又补致堂之所未及。
虽然,述春秋以后之书,舍是亦几无以为托始也。
东迁周平王晋文侯立,而已弱;
襄王晋文公定,而遂衰;
敬王大夫立,而益乱,大夫自是争衡于中国矣。
战国,土地日蹙,人才日消,王官不备,声名文物,黯无精彩,实不过诸侯一附庸耳。
积轻至此,岂足以为天下重哉?
仆闻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
君不能以义制命,则无以使人心丕应,惟命之承。
仆因质其疑于太史公,考之帝纪,书命三侯于九鼎震之下,此温公所以开端而著论也。
考之世家,则曰魏、赵、韩皆相立为诸侯,岂非因其自相立,不得已而命之欤?
十有八年田和求为,魏使使言,王许之,而后立。
详观「许之」一字,即太史公以之而为命也。
当是时王命轻于一羽,乌得而拒之哉?
五伯莫盛于齐桓、晋文,犹熟视楚之至而不敢问,尚何待后之桓文罪一大夫之自也?
前乎七十有馀年,卫犹以王命为重,后乎七十有馀年,诸侯自相王,王之不足,而又相帝,则于王何有?
上下百五十年,苍姬将讫录,如日之莫,如岁之,天叙斲丧,天秩流离,天命僭忒而不可禦,非圣人定之以仁义中正而立极,岂区区智力所能折其冲而摧其势哉?
天下固有不可为之时,而圣人则无不可为之道。
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圣人固未尝不欲兴周道于东方。
孟子亦谓夫子得百里之地而君之,必能朝诸侯,有天下,信不诬也。
今考周之亡也,犹有邑三十六,口三万,土地宝器虽俱输于秦,民遂东,是知王可降而民不可强之从,国可得而民不可强之屈。
周之德泽入人如此之深也,在圣人亦未可谓不可为之时,况自有可为之道乎?
氏乃遽曰「吾末如之何」者,亦勇于自弃矣。
皇后封赠三代制 其四 皇后祖母孙氏蔡国夫人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四、《盘洲文集》卷二二
朕稽二祖之圣谟,变一阳之元祀,盖乾德尝避于近晦,淳化始行于上辛。
兹边鄙之有兴,谋蓍龟而改卜,虽神釐之未受,岂邦涣之可留?
某氏性婉而明,教贤以肃,四德章于女宪,六姻讲其壸彝。
妇道显融,罔专钟、郝之美;
孙枝盛大,遂成阴、马之家。
申刻蜜之新封,表含饴之积庆。
其以蔡仲之国,用光夏氏之阡。
论诸军冒赏劄子1165年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六、《南涧甲乙稿》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伏见朝廷比修军政,汰拣冗籍,更易将帅,威令复振。
惟是功赏一事,如出战、暴露、从卫、守把之类,项目颇多。
昨缘将帅非人,保明奏请之间不无伪冒,或增减功效,或添入姓名,受赂不公,任情轻重,奸弊百端,时有陈告。
近据殿前司白旗子队谭进告论鲁真等、前军使臣张仪告论洪盛等、马军司左军蔡仲告论田俊等,蒙朝廷送大理寺究治,委是告论得实,虽已将冒赏人追夺元官资,并保明不实将佐并降官行遣外,窃虑诸军尚有似此冒滥之人,若不措置许之自首,深恐日后告论稍多,有失行伍上下之分。
欲望朝廷备坐行下三衙并驻劄诸军,大字出榜,晓谕逐军寨门,如有似此功赏不实,已转官资,或申奏未下之人并元保明不实将佐,并候指挥到限一月日,许经逐军或所在官司尽行陈告,并与免罪改正。
如出限不首,却致因事发露,定将犯人并保明将佐取旨重作施行。
庶得不致引惹告讦,而军无滥赏,有以激劝实立功效之人。
易说(一)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东塘集》卷二○
乾》元、《坤》元,元者何?
大也。
欲观《乾》元、《坤》元之妙,当于二、五两爻观之。
道本不可名言,而圣人命之曰元。
元本不可形容,而圣人又命之曰中。
大哉中乎!
二、五两爻皆中位也,有阳中,有阴中,阴阳皆中也。
中与正有辨乎?
曰,以阴居阴,以阳居阳,正矣,然而未中也。
中无所不在,在在皆有中。
道至于中,不能加毫末于此,此中之所以为大也。
先儒言:「极其大而后中可求,止其中而后大可有。
故皇极者,大中之谓」。
《乾》、《坤》二、五之中,所以为《乾》元、《坤》元之大也。
《乾》之《文言》曰「龙德而正中」,谓九二也,又曰「君德也」。
以九居二,人臣之位,而以君德为言,何也?
中无所不在,固可以通言也。
自二言之则为见龙,自五言之则为飞龙。
飞龙之中,即见龙之中,天下岂有二中哉?
《坤》曰:「顺承天」。
《乾》、《坤》无二道也,使有二道,若之何而顺承耶?
六二言大而不言中,六五言中而不言大,互见也。
二之直方大,以中故也;
五之文在中,其大可知矣。
彼执一者,则谓二自二,五自五,不识贯通之妙者,不知中者也。
即《乾》、《坤》而推之,馀卦皆然。
《屯》六二之「十年乃字」,九五之「屯其膏」,当屯之时,不敢苟合,宁舒徐以要诸久,不可大有为,宁收敛而啬其用,皆时中之道也。
《蒙》九二刚中之才,而有包容之道,其周公遭变之际乎?
六五童蒙之君,赖刚中之臣乃济,其成王之谓乎?
君臣各尽其道,正所谓中也。
此《蒙》之所以亨也,此《蒙》之所谓圣功也。
《需》九二曰「衍在中」,衍之一字,妙矣哉。
处需之时,苟不能宽绰厥心,以俟天命之定,则不可以言中矣。
惟宽衍在中,自然绰绰乎有馀裕也。
九五一无所为,需于酒食而已。
文王不遑暇食,时当然也,中也。
成王燕嘉宾,燕兄弟,燕朋友故旧,时当然也,亦中也。
故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讼非得已也,九二之「不克讼」,其惟刚中乎?
刚中故能息讼。
五居尊位以断狂直,惟其中正,是以元吉
同此一中也,或息讼,或听讼,中无往而不在,其可以执一言哉?
《师》五阴一阳,一阳为卦之主,九二是也,其丈人之谓乎?
故曰「在师中吉」。
六五为长子,惟其中行,故能代大君当帅师之任。
若复以弟子分其权,则失中矣。
兵凶战危,其可轻也哉?
《比》六二处比之时,无阿比之私,得中正之道矣。
故不自失中,乃吾之本心也,何失之有?
以九居五,明白洞达,故曰「显比」。
既曰「位正中」,又曰「上使中」,甚矣!
中之可尚也。
自《屯》至《比》,或上体,或下体,皆有《坎》焉。
履险而不失其道,尤足以验中之可比通行而无碍也。
至《小畜》则免夫险九二「牵复在中,亦不自失」,中我所固有,行其所无事,自中自吉,其不失固宜。
九五有孚于众阳,以中正而居尊位,岂独富而已哉?
能使九二得牵挛而复于上,盖不止乎独善而已。
《履》之九二,坦坦乎无系累之私,惟其刚中,故不自乱。
九五履帝位之尊,刚中之上,尤为正当,然犹有贞厉之戒,何也?
非礼勿履,兢兢自持,圣人之心与天同运,未尝有一毫之间断也。
呜呼,大哉中乎!
在《乾》、《坤》、为《乾》、《坤》之中,在馀卦亦皆同乎《乾》、《坤》之中。
人见其变,中未尝变也。
圣人建大中以为天下准,为万世准,有百千万变之不同,而圣人亦不自知其所以然而然也。
与贤与子,皆中也;
揖让征伐,皆中也;
诛管、蔡,封蔡仲,皆中也;
仕止久速,无可无不可,皆中也;
过门不入,陋巷箪瓢,皆中也;
父师则去,为臣则守,皆中也。
中无定在,变化云为,无往非中。
虽然,变化可也,无忌惮不可也。
变化者未尝不允执,无忌惮则不允执矣。
至于拘儒,则又执一而非执中矣。
天下之乱所以日多,而治日少者,无他故焉,不坏于执一之拘儒,则坏于无忌惮之小人。
前史所载,昭然可观。
呜呼,安得明《易》君子而与之论中哉!
斋中读书十二首 其六 清末至民国 · 曹家达
 押职韵
春秋明大伦,首在诛乱贼。
公羊今文家,陈说多荧惑。
蔡仲出君事,悖逆难可饰。
乃曰姑舍是,行权道乃得。
此岂圣人意,人道将灭熄。
董生汉大儒,繁露有遗忒。
论书(二)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四、《慈湖先生遗书》卷八
少时读《书》,窃自念古圣人之道高明广大,不可以心思,不可以意度,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
如曰「惟精惟一」,如曰「一德」,略见深旨;
其他大略曰钦,曰敬,曰谨,曰克艰,曰孜孜兢兢,曰典常,曰学于古,曰奉天,曰勤恤,殊未省其实。
岂圣人姑致其谨,循其常,而其中固自有广大高明之妙耶?
帝王之治理如此,而不及其精微,其精微不多见于《书》耶?
至读《论语》亦然,惟见孝弟忠信、力行学文,平平常语,所谓一贯之旨亦未明白,无隐之诲亦不终告。
岂圣人不轻出其秘耶?
何其莫可晓也?
及微觉后,方悟道非心外,此心自善,此心自神,此心自无所不通。
心无实体,广大无际,日用万变,诚有变化无穷、不识不知之妙。
而旧习尚熟,乘间而起,不无放逸。
于是方悟《尚书》《论语》所载止合如此。
放心之戒,果为要害。
此心微动,百过随之。
心不动,常一常明,钦敬谨戒,常妙常一。
治乱之机在此,古道在此,典常在此。
顺此为勤,反此为怠;
顺此为恤,反此为虐。
孝弟忠信,乃此心之异名;
力行学文,乃此心之妙用。
一贯之诲已详矣,不可更言;
无隐之诲已详矣,不可复说。
万务错综,无非大道,不安厥止,祸乱攸基。
舜戒禹曰:「敬修其可愿」。
此「可愿」即孟子曰「可欲之谓善」。
夫人之所愿欲,虽纷纷无穷,大概不出二端,善与不善而已矣。
其善者可愿,其不善者不可愿。
善即道心也,即中也,即精一者也,顾人未之察耳。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
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蹠之徒也」。
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
徐行后长,服尧之服,行尧之行,即尧已,此外岂复有深隐不可测识之妙哉!
即此可愿之善,自是至中至正,至精至一,不可识也,不可测也。
使舍此善而欲求精隐深微不可测识之妙,乃非尧舜之道。
皋陶曰:「慎厥身,脩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
后世之言治者往往率不信,以谓后世难治,与古不同,治道必不可止于此。
乌虖!
此后世所以终不及古也。
慎厥身,则治道得矣。
《禹谟》所谓「克艰,政乃乂」,正谓此。
其有所脩,当思久永。
永则为道,不永则非道。
道即恒性,由此恒性,悠久不已,斯乃诚实,非由外假。
其施行则淳叙九族,由亲及疏,亲亲有杀,无非道者
昧者不知,以为惇叙九族而已,非道也。
惟圣人知其为道。
《易》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又况庶明皆贤哲,励翼无怠,天子惟治迩而已。
由迩可以及远,此理灼然。
周公作《立政》,惟言王左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即庶明之在迩者。
慎脩,思永,惇族,公已稔言之矣。
圣人灼见事理,由迩而已,不必劳神于远;
远不可忘,而非所详也。
圣人知要,后世逐末。
先生曰:「《书》云『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如何」?
汲古对云:「儆戒,万事之几」。
先生曰:「此说未是。
几,微也。
一二日,此心念虑之微,可言万也。
尧舜时太平无事,如何一二日有许多事?
今朝廷每日敷奏亦不知甚多,一二日断无万事」。
皋陶曰:「无旷庶官。
天工人其代之」。
盖有当为之事而后设官,然则官奚可虚旷?
礼乐刑政无非左右斯民,使无失恒性。
故《汤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孟子曰:「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
周设官分职,以为民极,极者大中至正,天地人所同之道。
故庶官所职所施,无非天地,有毫釐不与天地相似,则为逆天。
皋陶既言「天叙有典」,「天秩有礼」,「天命有德」,「天讨有罪」,所以明其无非天道,不可作好,不可作恶,不可置毫发私意于其间。
后世庶官能若是乎?
汲古问:「《书》云『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
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
同寅协恭,和衷哉!
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
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
政事懋哉』!
吕东莱云:『敕者整齐工夫。
寅恭是典礼之根源。
典礼皆本于天,惟君与天为一,然后能惇之庸之。
若不同寅协恭,皆是虚文,赏罚皆不可。
有我此心,常勉不已,不可有一毫止息。
才有止息,有我之心便生,便非天心』。
此说如何」?
先生曰:「五典者,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
不知者谓此五典人所为,知者谓五典皆天叙也。
叙者,有伦理也。
故亲生之膝下,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
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
其五典皆人心之所固有。
固有者,天也。
敕者,谨戒之谓。
惇者,厚也。
人生本厚,因物有迁,始失其厚谨。
戒之使不失其厚尔。
五礼谓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宾礼亲邦国,以军礼同邦国,以嘉礼亲万民。
庸,用也,在人能用之。
此五礼皆人心之所不能自已者,天人一道也。
寅有敬谨之意。
五典五礼行,则君臣上下皆敬皆恭。
衷,心也。
其心皆和同,天地之间一而已。
五服章采不同,随其德之大小而赐之服,惟当乎人心,则当乎天心。
讨有罪,罪有五等,用刑亦如之。
必合天下人心,则合天心,皆不可容一毫之私。
懋哉者,是其无动乎意,以行其私也」。
汲古谓:「圣人所为未尝不天,无毫发人为。
五典曰天伦,五礼曰天秩,命有德曰天命,讨有罪曰天讨。
至于功曰亮天功,民曰视天民。
招损受益,以为天道;
任官惟贤,以代天工。
其动静罔不纯于天,故无为而治者,即天心之无思无为也」。
先生曰:「是如此」。
汲古问:「舜欲观古人之象,命禹作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绘之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之于裳,是为十二章。
至周则升三辰于旂,而衣五章,裳四章,是为九章。
其取象增损不一,而论多不同。
未明其义」。
先生曰:「象服十二章,以舜之圣犹未尽明,命禹明之。
禹所明又不传于后,后学何敢遽言?
《家语》云「心服衮职」,其义可明。
人心即道,神明广大,无所不通。
日月星辰皆光明,无思无为而无有不照,即此心之虚明,光宅天下。
山以象静止不动而发生庶物,龙以象变化不测而霈泽博施。
由是心而发诸礼乐政事,焕乎其有文章,则华虫似矣。
清明澄澈,荡荡难名,即水之难于形容,姑绣以藻,则水可见矣。
火之光照,象此心之照。
用宗庙之彝尊,以其行道致孝。
米以养人,而君心常患乎不博。
粉而散之,则其惠广及。
黼为斧形,铁黑而刃白,如此心之刚断柔,而无刚亦足召乱。
半白半黑者,即天时之秋冬,地之西北,二者之间乃乾之次,合于天道,非出于人为。
黻形两己相背,其色半黑半青。
北黑东青,东北艮位,万物之所成终成始,是为冬春之际,一岁之分,象此心之辨察是是非非也。
衮职如此,岂可不心服之?
服,事也,当从事乎斯道也。
周虽升三辰于旂,其在旂犹在服也。
九章即十二章之道也,道一而已矣。
先生观《书》,谓汲古曰:「出纳五言汝听,何如说」?
汲古对曰:「孔安国云:『出纳仁义礼智信之言』。
吕东莱云:『五言,乐之成言者,今之三百篇《诗》是也。
《诗》出于上者为出,出于下者为纳,出纳作之于乐』」。
先生曰:「此不是东莱之说。
五言是五方之言,出纳即舜命龙作纳言
又《周官》之训方氏,诵四方之传道,正岁则布而训四方。
五方者,并中国也。
五方多所,乃其方人士之所习言之害道者,不可不训而正之也。
诵其言于朝,纳也;
布而训五方,出也。
圣人之教民忧国如此。
后世不复有出纳五言之官矣。
孔子曰:『脩废官』」。
舜曰:「庶顽谗说,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
此微觉治之太速,故禹有「俞哉」之言。
后曰「无若丹朱傲」,亦谓挞之遽,微有傲忽庶顽之意。
意微起则浸而至于慢游,至于敖虐,其末流安知其不至于罔?
水行舟之类,甚言之所以惧舜。
某初疑「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是惟勤劳于事而已,殆非至精。
后省所谓微动乎意者,亦不过不急于土功,而动念于呱呱,若此类而已。
不动乎意则孰非精一,兹未见其粗也。
帝尧光宅天下之光,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寂然不动,而自足以默化天下之民,自足以默安天下之民。
文王之不识不知,而德化自足以及广者,此光也。
《易》言「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者,此光也。
谓之神者,言乎其不可以智知,不可以力为也。
然此非于聪明文思之外复有所谓光也。
之聪明文思,非出于人为,非由于造作。
耳不蔽于声而自聪,目不蔽于色而自明。
聪自无所不闻,明自无所不见。
使胸中微有意有我,则外物必得以蔽之。
惟其无意无我,故虚故明,故不得而蔽,故无所不通。
文者自此而发,有自然之文;
思者以此而思,有自然之深智。
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无思无为,而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深悟孔子曰「吾有知乎哉?
无知也」,则默悟乎此矣。
《益稷》篇,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
虞宾在位,群后德让。
下管鼗鼓,合止柷敔。
笙镛以间,鸟兽跄跄。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
按《明堂位》言四代之礼乐而击玉磬,《郊特牲》言诸侯之僭,宫县,击玉磬。
孔安国谓球,玉磬。
某谓或戛或击,以鸣球玉,或搏或拊,以鼓琴瑟,以此而咏歌,歌永言而声依永也。
以人声为先,而球琴瑟从之,故曰以咏。
是时祭礼初行,祖考来至。
虞宾天子之后,在助祭位;
群后德让,亦以初就位,故让也。
让出于诚,出于德性也。
然后堂下之乐管鼗鼓,与堂上之乐合作。
其一成也,止以柷敔。
《仲尼燕居》言两君相见之礼,升歌清庙,下管象舞,夏籥序兴,其次序亦与此同。
笙镛亦堂下之乐,验诸周礼亦然。
大钟谓之镛,其笙镛之间作也,鸟兽跄跄然而来至,其九成而凤凰来仪。
夔又曰:于,予之击拊石磬也,百兽率舞,庶尹允谐
德格于上下,感于神人以暨鸟兽,而韶乐和声又感动之,是以其应敏速。
非分外事也,道未始不一故也。
孔安国谓戛击为柷敔,殊未安。
下言「合止柷敔」,安国又谓「上下合止乐,各有柷敔」。
按《尔雅》,所以鼓柷谓之止,则柷所以止乐,非合乐。
安国又谓搏拊者,拊以韦为之,实以糠。
《乐记》「会守拊鼓」。
《周礼》小师击拊,大师登歌,令奏击拊。
而故书「附」为「付」。
则付、附、拊特未定也。
《明堂位》拊搏玉磬,揩击大琴大瑟,则搏拊所以击之,非器也。
荀子曰:「县一钟,尚拊之」。
《大戴礼记》曰:「县一磬,尚拊」。
然则附或付或拊,诚有其器,器甚古矣。
而夔曰:「搏拊琴瑟」。
则拊非器也。
乃《明堂位》拊搏击之谓,其出指曰「搏」,入指曰「拊」欤?
世亦曰拊琴而搏,其声搏然。
下言「拊石」,岂韦糠之谓也?
《大戴礼记》「县一磬」,其玉磬欤?
鸣球宜尚附。
韦糠之制甚古,夔偶不言欤?
抑击拊,周礼非虞礼欤?
若此咏歌有附,尚于磬,则宜居鸣球之先,不宜居后?
然夔所言乃略举所作致感应之效者,非备言乐器也。
人声玉声丝声不及远,故在堂上。
今鼓琴不在堂下,则声大矣,此亦可验。
箫韶九成,何为能使凤凰来仪?
击石拊石,何为能使百兽率舞?
庶尹允谐帝舜于是乎作歌曰「惟是为几」。
几,微也,动之微也,是为感动之几也。
犹机焉。
其发甚微,其应甚远,其道心之微乎,其精一之神乎。
是几也,可言而不可见,可以略言而不可以详言。
欲知此几即「元首之起哉」是也,即「股肱之喜哉」是也,即「百工之熙哉」是也。
是几也,为正为中,为和为乐,为治为熙,为敬为钦,为善为一,皋陶所谓「念哉」者,此也。
「率作兴事,谨乃宪,钦哉」者,此也。
所谓「屡省乃成」者,此也。
所谓明,所谓良,所谓康者,此也。
所谓丛脞,所谓惰,所谓堕者,非此也。
某读《伊训》,至官刑,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
敢有徇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
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
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
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
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于蒙士」。
某于是惊念夫今常情庸俗,其恒舞恒歌者亦寡,恒畋者亦寡,至于徇货色者多矣,人往往未必知家必丧。
徇色而丧家者,人亦具知,至于恒游,人固以为非大恶,可恕。
学子习举业,时文而已,轻浮纵逸,往往戏侮圣言,以为有司不以是去取。
若夫逆忠直,远耆德,则所至如是。
耆德,则自然比顽童矣。
其于忠告者率不悦,甚者继以怒。
其于老成,则曰「昔之人无闻知」,纵不诮毁,则亦不亲狎矣,望望然去之矣。
乃不知所以丧家者在是,可不惧哉!
可不戒哉!
可不深念哉!
可一读遂已,不书己之所犯于坐右,而日日观省哉!
箕子曰:「思曰睿,睿作圣」。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
孟子曰:「仁,人心也」。
后世学者率求道于心外,不悟吾心之即道也,故《易大传》曰:「百姓日用而不知」。
子思亦曰:「率性之谓道」。
殆不必言率也,性即心,心即道,道即圣,圣即睿。
言其本谓之性,言其精神思虑谓之心,言其天下莫不共由于是谓之道,皆是物也。
孩提皆知爱亲,及长皆知敬兄,不学而能,不虑而知,非圣乎?
人惟不自知,故昏故愚。
孟子有存心养性之说,致学者多疑惑心与性之为二,此亦孟子之疵。
《洪范》九,五福不曰贵者何也?
皇极之道,人所共有,欲使庶民咸于此极则,贵有限,故不言。
唐虞之际,比屋可封,文王之时,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岂能使人人贵哉!
故六极亦不言贱。
若夫富则有俭,德者皆可致,不贫之谓富。
《周官》序言「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三代而上,其于民无贵贱,无不教。
《康诰》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
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敕懋和。
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
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某观《书》至是,又观首篇言「文王明德慎罚」,又忆念《舜典》眚灾肆赦,怙终贼刑,而曰古先圣王之治天下,不得已而用刑,皆所以左右斯民,使归于正。
今大罪之眚灾者固上奏而不杀,至于小罪非眚,终自作不典式,则断断乎不杀。
周公之严不如后世之宽哉?
而举一世贤士大夫之论,咸以为不可行,何也?
然则贤士大夫当深思周公、大舜之旨。
夫刑者所以治民之不善,使复于善尔。
彼怙终不善,则杀之也宜,杀一人而众人畏惮,不敢长恶,善心兴起者不知其几也。
否则屏之远方。
如疑,则赦或罚可也。
虽然,文王先敬忌明德,家既齐,大小之臣无不一于正,而后可以治民;
不然,则亦未可。
故《康诰》曰「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而惟威惟虐,乃非德用乂」。
先儒谓王城与成周为二地,某窃疑其不然,纷纷于今,盖本乎孔安国一人之说。
夫《召诰》序言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相宅
《洛诰》序言召公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则所谓成周即洛邑王城明矣。
安国乃析为二者,盖以周公曰:「我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
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
安国疑此卜二地,遂谓瀍水之东为下都,为成周,与洛邑王城异。
自此说一立,而后世诸儒不复审考,遂祖述不已。
而某所以疑其不然者,其情状大体已著于前矣。
若夫卜瀍水东,亦惟洛食者,见龟所食墨,亦依洛邑之吉尔,「亦」之一言,明非二事。
王于是拜手稽首以谢周公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
未尝及别为下都以迁殷顽民之意。
《多士》序曰:「成周既成,迁殷顽民」。
《多士》亦言「于新邑洛」。
又曰:「今朕作大邑于兹洛」。
《毕命》亦曰:「周公毖殷顽民,迁于洛邑」。
洛邑即成周,岂不益明?
合《召诰》、《洛诰》、《多士》、《君陈》、《毕命》五篇之序读之,情状昭昭。
又《春秋左氏传》言「王子朝入于王城,用成周之宝圭于河」,益验王城即成周。
二十六年冬十一月王子朝奔楚,敬王入于成周。
甲戌盟于襄宫,十二月王入于庄宫。
按昭二十三年王子朝入于王城,秋七月鄩罗纳诸庄宫。
则庄宫在王城中,则成周即王城又明矣。
宗庙宜在王城,事理益著。
又况敬王微弱,既告于晋,合诸侯以修所居之城矣,又岂能营宗庙、宫室、郊社、百司、庶府、宾馆耶?
则益验成周即王城,非独指瀍水之东益明。
左氏率好更辞,既曰王城,又曰成周,乃其属辞常法。
孔颖达《正义》于王城言「今基址可验」,而瀍水之东不言有基址可验。
节节可审,知成周与王城非异也。
周公既复政厥辟,乃拜手稽首告王以立政之至要,首曰「王左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忽良久而后叹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休者,叹美之辞。
谓夫兹乃致治之至要,而后王知以此为忧恤而深虑之者亦鲜矣。
呜呼!
兹诚立政之机要,虽四海之广,夷狄之远,其治乱、其叛服尽由于此。
王者诚能竭心尽情,精择左右大臣,与夫亲信近臣皆得其人,如涤水之源,其流派不足虑矣,如培木之本,其枝叶无所患矣。
用力少而取效多,其机甚近,而其应甚远,岂不要且妙哉!
所谓休者以此。
虽然,使自古世主皆知此为要,皆知此为急,皆能恐惧深忧详察,则必得其人,必致治安,不复有乱亡之祸。
可以长有天下,商不得而代之;
商可以长有天下,周不得而代之。
惟其知以为忧者寡也,故周公首以戒成王,恐王心之忽乎此也。
伯,长也。
王左右伯长之官,大臣也。
任,信任也,居王左右,王所信任之官,近臣也。
既为长伯,既所信任,必得大贤始居其职;
既为大贤,不可辄易,当常居其位,故曰常伯常任
至于准人司法,则亦可以次贤为之,亦贵久任,而其体稍降,其人易得,不必以常为名。
缀衣,掌帟幕小臣。
虎贲,持戟屏卫之士。
言至此,则凡在朝列与夫侍御仆从,盖尽举之矣。
然亦不过王左右之所亲近,此诚可谓灼知立政之要领矣。
岂有大臣近臣皆大贤,而其保任远臣有不可信者乎?
岂有朝廷既治,而外治有不举者乎?
岂有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而王心有不善者乎?
王心既善,大臣近臣又皆善,而远臣有不善乎?
世主岂不知大臣近臣之不可不择,而周公深有虑于成王者,盖略知所择,则所择不精,深忧深虑则所择必精。
苟非明哲之主,往往忽于其近,劳神于远。
且一意于择近臣,犹虑其或差,而况劳思于耳目所不及之地,难哉!
好详而不好要,必至于两失;
好要而不好详,必可以两得。
是故惟明王好要,以择近臣为忧,知天下安危治乱尽在此,则不敢以其违己而恶之,不敢以其从己而乐之。
众好必察,众恶必察,虚中静观,既视所以,又观所由,又察所安,安者其久也。
惟深虑久察,则虽有深奸隐情,久而自露。
历观自古乱亡之君,大率以人违己而疏,从己而亲,故贤者常远,不肖者常近,而乱亡随之。
虽中材之主,苟知安危治乱惟在近臣,深忧精察,自然不敢轻易以从违为用舍。
周公大圣人,灼见治乱之机在于知恤而已矣,故深致其意,特异其辞以启成王
难者曰:「舜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四方万里之情要使尽达于上,亦当察远臣之贤否。
而兹止以左右为言,殆亦不可偏也」。
曰:远情诚不可以不通,此谓通远情,非谓择远臣;
选择远臣,责之于近臣而已。
远臣之罪,近臣之罪。
明主之所深虑者,在左右而已,周公致戒,诚为切的。
先生谓汲古曰:「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
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此说如何」?
汲古对曰:「成王继统,周公摄政,故致敬而告之曰:『嗣王代天作子,非可轻也』。
群臣因公之言,咸进戒于王,则谓王左右之臣皆不可以非其人。
周公遂叹曰:『当此太平休美之时,而知忧此者鲜』」。
汲古因又问:「如『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与『呜呼休兹』,说者多不同,敬求其诲」。
先生曰:「伯,长也,谓六官之长三公,当常久其任,故曰『常伯』。
其次在王左右常任事之人曰『常任』,其在左右司法度准则之人曰『准人』。
庶职之繁,言之不尽,遽言缀衣虎贲之微,则其间在左右之职尽举之矣。
缀衣,掌帷幄下士,《顾命》『出缀衣于庭』。
虎贲,谓虎士八百人,掌先后王。
周公叹而曰『休』者,以前言之甚美也。
盖治道不远,近在王之左右;
左右苟得其人,则君德乌得而不正?
曰『兹』者,公指所言左右之臣也。
今人言亦有此类。
『休』绝句,『兹』亦绝句。
谓治要在此,然知以此为忧恤者鲜。
使人君能忧虑乎左右之臣,则不肖无自而入,有治而无乱,有安而无危。
圣人之言非不切,至后世君臣如醉如梦,故胎祸于无穷」。
世儒之言果断,惟曰处事当决,无疑滞,盖误解《周官》「惟克果断,乃罔后艰」之语。
《周官》盖言功崇惟志,业广惟勤,继曰「惟克果断」,所以赞言志勤,戒毋悠悠,当如舜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
谓夫知之已审,见之已明,而又悠悠不勇进,则不可;
非谓见未明,知未审,冒然勇往也。
后儒所谓果断乃此类耳。
异哉!
观古书不达其旨,惟就己说,既误己,又误人,谬以千里。
夫知已审、见已明,尚当询谋,况于未明未审而遽果断哉!
某深虑世说久固,遗祸无穷,敢敬指《周官》上文以證。
《书》首言《尧典》、《舜典》。
典,常也。
舜曰「惟精惟一」,一亦常也。
仲虺之称汤曰「率厥典」,又曰「谨厥终,惟其始」,所以勉之,常也。
《咸有一德》一篇,伊尹所以丁宁训谕大甲曰「常厥德」,曰「一德」,惟常故一,惟一故常。
又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又曰「协于克一」。
傅说高宗曰:「念终始典于学」。
《洪范》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
彝,常也。
夫以皇极之道,箕子武王谆谆言之者,乃在于彝之一言,则常道之为道大矣。
成王微子亦曰「率由典常」,诰康叔又曰「勿替敬典」,命蔡仲曰「率乃祖文王之彝训」。
《周官》曰:「其尔典常作之师」。
呜呼,古圣贤所以立德,所以出治,无他奇巧,所以每相诲告,率不过典常之道。
自后学观古圣人之道德事业,当有高深奇异之论,而《书》之所载惟曰「常道」,岂古圣贤未肯尽剖胸中之秘,而政事之外复有精微之旨哉?
是不然。
孔安国不知道,裂而殊之,故以三坟为大道,五典为常道。
不常何以为道?
不一何以为道?
道心惟微,本精本一。
人心即道心,心本常。
故合乎天下之公心而为政为事,则其政可以常立,其事可以常行;
不合乎天下之公心而为政为事,则其政不可以常立,其事不可以常行。
箕子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
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荡荡平平之道,即常道也。
无深无奇,不怪不异,平夷简易,而天下之道无越乎此。
由古到今,有失此常典平夷之道而能有济者,未之前闻也。
汉孔安国鲁共王孔子旧宅,欲广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
刘歆谓孔壁中得《逸礼》有三十九,《书》十六篇。
有,又也,即「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之「有」也。
时世已有鲁淹中所出之礼,世谓之「礼古经」者七十篇,文与孔壁之礼相似,而又多三十九篇,故曰「有」;
世所未见,故曰「逸」。
亦犹世已有伏生之书,与孔壁之书文相似,而又多此逸篇之书,非孔壁中止有此篇数也。
大小戴已集此《仪礼》,刘向《别录》亦见之。
父子校书秘府,备见古文。
汉《艺文志》亦谓孔壁中得古文《尚书》、《礼记》。
《礼记》者,有礼又有记也,即孔安国所谓「传」。
《艺文志》又谓之「古经五十六卷,经七十篇,记百三十一篇」。
后又谓:「《礼古经》者,出于鲁淹中,及孔氏学七十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
盖世尊尚之,故曰「经」,实古传。
十论 其五 管晏 南宋 · 曾丰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八四、《缘督集》卷一五
周衰,道不明甚矣。
权其轻重而制其可,惟孔子为然。
伯高死,子曰:「吾恶乎哭?
于野则已疏,于寝则已重」。
二者无一可也,于是哭诸赐氏,曰:「彼由赐见我」。
夫一哭,礼之末者也,虽失何伤?
孔子屑屑焉一毫不贷,本则如之何?
至于后世,虽本不计也,虽计不悉,奈何欲无失哉!
幸而其失小,则在其心与其身而已矣;
不幸而加大,则有刑于其家而不自禁者也。
其失在身,虽小难收也,虽收难全也,犹以身也。
刑于其家则殆,有无如之何者继之矣。
杨、墨之言,失而难收者也;
夷、惠之行,收而难全者也。
故未甚则为夷、惠,甚则为杨、墨。
虽然,犹幸杨、墨之未得志也。
假令得志,吾恐不独在其身而已矣。
独不见管、晏之事乎?
夫管、晏,齐大夫也。
大夫之有家,其礼莫重于庙,庙莫重于祭。
祭之丰俭有礼焉,唯其称而已矣。
去礼而言祭,世之识者往往不然也,而管、晏则然。
子贡曰:「管失于奢,晏失于俭」。
夫俭,德之共也;
奢,德之贼也。
故奢在所去,而俭在所取,世之说者往往然也。
孔子则不然。
其对子贡曰:「仲,贤大夫也,而难为上也;
平仲,贤大夫也,而难为下」。
则是俭之失犹奢也。
夫俭之失犹奢也何也?
王之制礼,不可奢也,不可俭也,唯其称也。
仲而知礼,则其组纮必缁而后称,虽青有不敢僭者,况朱乎!
惟其不然,故君子以为滥。
而知礼,则祀其先人必少牢而后称,虽羔不敢荐者,况豚乎!
惟其不然,故君子以为隘。
呜乎!
家庙之祭,孰与故人之哭为重也?
孔子于故人之哭,犹虑其失之疏与重,而管、晏之于家庙,翻不顾其滥与隘而甘心之,则尚得谓知礼者哉!
孔子曰:「夫礼为可传也,为可继也」。
古之君子奢不僭上,俭不偪下,求为可传可继也而已矣。
今仲之奢而难为上,之俭而难为下,则僭偪之甚,虽明日不可继也,况欲为万世之传哉!
虽然,二大夫可人也。
盖仲尝言:「欲民之有礼,则小礼不可不谨也」。
尝言:「君子不犯非礼」。
则二大夫不可谓不知礼者也。
夫其所行反其所言,二大夫岂若是等辈哉?
或者有所为耶?
故世之为二大夫解者,以仲之奢,盖分桓公之谤;
之俭,盖救景公之侈。
此《战国策》曾子之说也。
不诘其故,不反覆其说,管晏之失,容有可文者,吾从而诘之。
国奢则示之以俭,国俭则示之以礼,曾子之说然也。
桓公之奢犹景公也,矫之以俭,似矣,仲胡不为也?
国必有诽誉,忠臣令诽在已,誉在上,《战国策》之说然也。
而齐民之谤景公,犹谤桓公也。
仲为三归之类以掩之,似矣,不为也?
反覆而诘之,二大夫必一失也。
桓公、景公,譬则火也。
之道以水救火,仲则以火救火者也。
然则其几欤?
曰:之道,大率类文、景也。
王通论俭曰:「以文、景之心为之可也,不可格于后」。
吾亦曰:以之心为之可也,不可格于后。
虽然,俭可也。
夫奢,虽以尧舜之心为之,亦不可,况管仲乎!
是故必不得已,吾从曾子,得已则吾从孔子
南浦西山题名淳熙八年六月 南宋 · 卢正中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五、《万邑西南山石刻记》上(石刻史料新编本)
蔡仲玉、蔡季卿、卢正中、薛叔尚避暑西山之腹。
有清湖峻壁,万点夫容,五院回环,真秭、夔、忠、万之胜地也。
岑守鲜于公沂欲创堂其上,名「湖山伟观」,正中喜为之书。
淳熙辛丑六月初秋后四日